1937年11月8日的嘉善，炮火把天都炸红了。

预备11师警戒连的弟兄们趴在战壕里，连长王铁柱吐掉嘴里的土渣子："狗日的东洋鬼子，炮弹不要钱是吧？"他数了数弹药箱，就剩最后两箱子弹。这帮湖南兵都知道，今天怕是走不出这片战壕了。

德国人设计的碉堡群根本挡不住鬼子的轰炸。那些钢筋水泥的大家伙，看着结实，结果飞机一来就跟纸糊的似的。128师的老兵谢天佑后来回忆："德国顾问哪知道小鬼子这么狠？飞机贴着房檐飞，炸弹专往碉堡顶上招呼。"这仗打得，真是把德国人的脸都打肿了。

南星桥那一仗打得最惨。机枪子弹跟下雨似的，苗族兵杨大虎趴在泥水里，手里那把老套筒就剩五发子弹。排长啐了口唾沫："没子弹怕啥？咱湘西人还怕白刃战？"天黑之后，这帮"筸军"汉子拎着大刀片子就摸进了鬼子阵地。第二天天亮，南星桥的河水都是红的，漂着的除了子弹壳，还有不少鬼子兵的钢盔。

嘉善这地方不大，可这七天打的仗能把人吓出病来。109师653团的弟兄们守陆家浜，子弹打光了就拿铁锹抡。团长扯着嗓子喊："身后就是南京！咱退了，家里的老娘们咋办？"这话比啥动员令都好使，当兵的嗷嗷叫着就冲出战壕。有个小兵才十六岁，临冲锋前把兜里最后一块银元塞给战友："帮俺捎给俺娘。"

打到第四天，鬼子急眼了。上海那边已经拿下，就等着从嘉善往南京冲。可这11公里的路，硬是让中国兵用血肉给堵住了。128师那帮湘西汉子是真狠，白刃战一个能拼三个。有个连队打到就剩七个人，还端着刺刀往前冲。鬼子兵后来在日记里写："这些中国兵像是不知道疼，肠子流出来还在开枪。"

11月14日那天，嘉善火车站最后的防线也垮了。764团被围得铁桶似的，团长把军帽一摔："跳河也不能当俘虏！"七星桥下的河水那叫一个冷，可再冷也比当亡国奴强。有个排长跳河前还开玩笑："老子这一身臭汗，正好洗个澡。"

仗打完了，收尸的老乡在战壕里找到封血书。张二狗，湖南凤凰人，19岁，上面就写着一句话："娘，儿没给您丢人。"这样的兵，嘉善战场上躺了七千多个。有人记得他们叫"筸军"，有人记得他们叫"湘西兵"，可大多数人连个名字都没留下。

现在嘉善城里那些碉堡还在，弹孔还在。有个退休老教师天天去擦纪念碑，他说："这些娃娃用命给咱换来的太平，不能忘啊。"纪念馆里摆着把生锈的大刀，刀把上缠的布条都烂了，可那股狠劲儿好像还在。

有个小学生在参观时问老师："这些叔叔为啥要打仗啊？"老师蹲下来给他系红领巾："因为他们想让你们这些娃儿，能安安稳稳坐在教室里读书。"风吹过纪念园，树叶沙沙响，像是那些年轻的生命在说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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